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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鸡专业户9000余只禽畜疑因为污染死亡

发布作者: 污染受害者法律帮助中心    发布时间:2010-10-14    浏览次数:5651次   信息来源:http://www.sina.com.cn 法治周末

      养鸡场“被禽流感”风波调查
  一份出自河南农业大学禽病研究所、被省市两级法院采信的疫情诊断报告,却被该研究所名誉所长王泽霖断然否认了。而林州市畜牧局在整个事件中的角色更是饱受质疑。
  与此同时,送检鸡的来源;谁送检的、何时送检的、谁委托的、谁检验的、铝厂为什么会早知有这个报告?2002年到2010年,8年间,围绕农大疫情诊断报告的这些基本问题,交错成谜
  法治周末记者 孙继斌 发自河南
  59岁的常来和是河南省林州市的一位养鸡专业户。2002年,他饲养的九千多只禽畜莫名死亡。
  老常始终怀疑禽畜的死因与养鸡场相邻的铝厂排污有关,于是把铝厂告到法院,而且也委托相关单位做了检测。
  整整8年,常来和通过诉讼,在三级法院,打了两场官司,拿到5份裁判文书,但依然没有找到为他损失埋单的人。
  《法治周末》记者采访发现,林州市畜牧局向法院出示的一份盖有“河南农业大学禽病研究所”公章的疫情报告,在两起官司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与“污”为邻
  远亲不如近邻。但常来和显然不喜欢这位铝厂邻居。
  1994年,常来和投资55万元在林州市城郊乡大河头村投资建了一个养鸡场。效益不错,还上了当地电视台,成为养殖大户。
  但好景不长,从1998年开始,禽畜逐渐消瘦死亡,2000年10月到2002年4月,常来和饲养的鸡开始大量死亡。老常请了很多兽医,但无效果,后经卫生部门指点,他怀疑死鸡与自己一路之隔的铝厂有关。
  安阳顺达铝制品厂于1998年建厂,1999年投产。铝厂与养鸡场分别位于南北走向的新河公路两侧。紧靠它们的北面有一条河叫马肩河。河水已受污染。
  常来和找到环保和卫生防疫部门进行检测。林州市环保局2002年4月12日的报告称,铝厂东北角挖了一个1000平方米无防渗漏措施的污水坑,水面呈白色,有异味。50米远就是养鸡场,鸡场有两口水井,水位不足4米。
  报告称,铝厂采取渗坑排放,可能会造成周边区域地下浅井水污染。报告还建议,应立即对铝厂采取限期治理措施。
  常来和认为,鸡大量死亡,与铝厂排放废水渗透污染其鸡场井水有关。他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铝制品厂的那些渣滓都在那里,鸡场井里的水都变成白花花的,就跟那个面汤差不多。
  常来和又委托省卫生防疫站对鸡场井水进行化验,结果显示鸡场井水的PH值严重超标,而这与对铝厂废水的检测报告是相符的。
  于是,常来和向铝厂提出索赔。环保局介入调解,但铝厂不同意赔偿。
  诊断报告导致败诉
  常来和的遭遇引起当地媒体的关注,纷纷予以报道。《蛋鸡成批死家兔养不活河流被污染废水惹的祸》、《遭受污染之苦索赔依然艰难》等报道引起了律师的关注,郑州仟方律师事务所决定为常来和提供法律援助。
  在信访、调解等方式解决无望的情况下,常来和向铝厂提起了法律诉讼。但一审、二审、再审全都败诉。8年过去,他又回到信访的老路。
  他向安阳市中级人民院的起诉请求,一是判令铝厂停止侵害,消除危险,二是赔偿经济损失131万余元。
  铝厂则辩称:向马肩河排放废水的还有化肥厂、化工厂等工业废水及市区生活废水,要查清死鸡原因,应追加相关被告。铝厂还提出,死鸡原因系疫情所致。铝厂称:“为弄清死鸡原因,被告即向林州市畜牧局、环保局报案,并申请对常来和的死鸡进行化验鉴定。”“林州市畜牧局委托省畜牧厅,省畜牧厅指定河南农业大学一教授对死鸡进行化验。得出结论鸡死于一种严重疫情。该疫情属国家绝密,故被告不知是何疫情。”铝厂并向法院提交畜牧局关于农大化验报告的证明一份,即“常来和鸡场的病鸡检验情况,非有关人员不得查看,禁止复印”。
  林州市畜牧局于是被扯进了这场官司。
  法院也对林州市畜牧局做了调查。法院称,畜牧局出示了农业部关于禽类疫病防治的有关文件及该局委托河南农业大学禽病研究所对大河头鸡场送检鸡死因的鉴定结论,反映出鸡的死因为一种急性传染性疾病(代号H5)。但该局认为此类问题涉及国家保密规定,拒绝本院对此类文件及鉴定结论摘抄、复制和复印。
  对此,常来和及律师对送检鸡的来源及鉴定人员的资格持怀疑态度,并认为对此类禽类疾病有鉴定资格的只有哈尔滨生物研究所。
  正是这份没有当庭质证,又被法院作为定案依据的疫情诊断报告,导致了常来和的败诉。法院认可了畜牧局的陈述。判决称“原告虽提供证据证明被告有违法排污行为,但被告亦提供证据证明原告鸡场内的鸡死亡非其污染行为所致”“被告辩称鸡大量死亡可能系某类疫情所致的理由与本案依申请调查的林州市畜牧局的陈述相一致”,故判决驳回常来和的诉求。
  这样的判决,常来和不能接受。他提起上诉,认为省卫生防疫站三份井水检验报告都显示鸡场及周围井水的PH值严重超标,与铝厂废水监测报告相符,而且鸡场是在铝厂建立后才出现死亡症状。同时,他再次对林州市畜牧局出示的河南农大的疫情诊断报告提出质疑。
  河南省高院的法官也走访了林州市畜牧局。畜牧局仍以报告涉嫌国家机密为由未将报告提交法院。但法院仍然对“林州市畜牧局依职权的鉴定结论予以采信”。常来和二审又败。
  至此,常来和不仅输了官司,索赔无望,而且还搭进了三万多元的诉讼费。
  畜牧局态度之变
  常来和认准是铝厂的污水害死了他的鸡。他又提出了申诉。2006年7月26日,河南省高院给他下达驳回申诉通知书。接到这份通知书,常来和真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他告铝厂的官司彻底败诉。喜的是,通知书告诉他,按照规定,因急性传染病导致鸡死亡,遭受损失的个人可以获得当地政府的补偿。
  常来和兴冲冲地跑去找林州市政府要求补偿,林州市畜牧局给信访局的一份文件却当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这份名为《关于常来和信访问题的调查处理报告》称:河南农大禽病研究所出具的“疫情诊断报告”不能作为确诊禽流感的法律依据,常来和的损失不应当由市政府给予补偿。
  这个结论与法院的认定明显相对。常来和说,直到2009年7月3日他才收到这份报告。
  林州市畜牧局的这份报告详细解释道:根据农业部文件精神,禽流感的认定应由两名禽流感现场诊断专家组成员到现场进行综合诊断,得出现场诊断结果,可采取封锁和无害化处理等防治措施。禽流感的确诊必须由中国农科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作出最后认定。禽流感疫情由农业部统一发布,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无权发布疫情。常来和养殖场发生蛋鸡死亡后,禽流感现场诊断专家未到场进行现场诊断,也没有到哈尔滨兽医研究所进行确诊。因此,农大禽病研究所出具的疫情诊断报告不能作为确诊禽流感的法律依据,不能确定常来和养殖场鸡大批死亡是由H5传染病造成的。
  如此一来,常来和既拿不到侵害方的赔偿,也得不到政府的补偿。在常来和看来,畜牧局对河南农大疫情诊断报告的态度,在案件审理期间与生效判决后,截然相反。
  常来和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他本来告的是铝厂,畜牧局向法院出示的河南农大疫情诊断报告扯上了禽流感,而高院的司法建议,畜牧局又不接受。他认为正是畜牧局的出尔反尔让他的官司如此落败,于是在2009年8月10日,他把林州市畜牧局告上法庭,要求确认畜牧局委托河南农大禽病研究所作出诊断报告的行为违法,并要求林州市畜牧局赔偿损失135万元。
  此前,中国政法大学污染受害者法律帮助中心介入了此案,并派律师为常来和代理。但林州市法院以超过诉讼时效为由,驳回了他的起诉,安阳市中院予以维持。
  这时已是2010年6月23日。至此,整整8年,常来和在三级法院打的两场官司全部败诉。
  禽病研究所否认出报告
  从三级法院的几份裁判文书来看,法院在对这份河南农大禽病研究所的疫情诊断报告的认定上,林州市畜牧局起到决定性作用。
  常来和告铝厂官司的败诉,缘于两级法院都采信了农大的疫情诊断报告。这份没有入法院卷宗、庭审没有质证的报告,都是由林州市畜牧局向两级法院提供并出示的。
  这份神秘的疫情诊断报告是什么样的文件?9月9日,在林州,《法治周末》记者终于识得了这份神秘报告的庐山真面目。
  这份由林州市畜牧局出示的落款时间为2002年4月12日《林州市大河头鸡场疫情诊断报告》,右下角盖着“河南农业大学禽病研究所”的公章,但落款却是“河南省农业大学禽病研究所”。就是说,落款比公章多了一个“省”字。而这所大学的正确名称应该是“河南农业大学”。
  《法治周末》记者还发现,报告的右角上标明“机密”字样,但抬头竟不是林州市畜牧局,而是“林州市大河头鸡场”。
  对此,林州市畜牧局副局长赵福生对《法治周末》记者的解释是,禽病研究所本来是要把报告发给鸡场的,但因为鸡场没有传真,就发到了畜牧局。
  记者问:既是要发给鸡场的,畜牧局为什么不给鸡场呢?赵福生说,因为文件上标明了“机密”字样。
  关于这份报告,赵福生说,是鸡场委托农大做的,所以文件上的抬头才会是“林州市大河头鸡场”。
  可是,这样的说法立即遭到了常来和的反驳。常来和说,告铝厂的官司一审开庭时,是铝厂提出畜牧局有这份报告,而且是铝厂委托畜牧局做的。他说,直到现在,畜牧局一直没把文件给他看过。
  记者注意到,赵福生的说法,与三级法院的几份裁判文书的认定也不一样,与畜牧局给信访局的那份文件的说法也不一样。
  而农大禽病研究所也否认出过这份报告。
  禽病研究所名誉所长王泽霖向另一家媒体表示,他本人和研究所都没有出具过这样的疫情诊断报告。
  王泽霖说,研究所出具的所有报告都要经过他的手。他们研究所确实没有鉴定H5的资格。同时,王泽霖对诊断报告的真实性也提出了质疑。他向记者表示,不排除报告是通过私人渠道流出去的。
  69岁的王泽霖教授是国家农业部指定的7位全国禽流感现场诊断专家之一,河南省只有他有权对禽流感进行初步认定。
  常来和向《法制周末》记者表示,他怀疑畜牧局的个别人与研究所的人串通,才有了这份几乎置他于死地的报告。
  ■记者手记
  谁在“糊弄”一个濒临破产的养鸡农民
  法治周末记者 孙继斌
  搞清楚鸡场的死鸡原因,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8年了,常来和找了环保、卫生、防疫、畜牧管理等行政部门,走了信访渠道,直至通过司法途径,但死鸡的元凶依然没有找到,侵害者依然无法认定。当然,巨大的损失也依然无人埋单。相反,他还掏了3万多元的诉讼费。
  在整个案件中,林州市畜牧局的角色颇值得玩味。所谓农大禽病研究所的疫情诊断报告也值得推敲。
  对没有入法院卷宗,庭审没有质证的报告竟能予以认定,对作为证据提供并当庭质证的环保局、卫生防疫站的检测报告,两审法院却不予采信。
  一审时,常来和及律师即对农大报告的送检环节提出质疑,并向法庭说明农大禽病研究所没有鉴定H5的资格。
  两级法院的法官到林州畜牧局调查,却没有到农大禽病研究所调查。
  这些环节,只要有一个被重视,就不难找出死鸡的元凶,不难发现所谓农大疫情诊断报告的疑点,也就不至于让常来和的官司走到8年无果的地步。
  是谁在“糊弄”一个濒临破产的养鸡农民?是谁作出了疫情诊断报告?
  面对一个大量死鸡却得不到赔偿、几乎倾家荡产的养殖户,面对一个借债打官司却8年无果的农民,相关部门是否应该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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