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兴义市是我国著名的柑橘产地，其特产“大红袍”拥有100多年的历史。可是2001年，此特产颗粒无收，种植“大红袍”的农民叫苦不迭，而且，此品种将面临在中国版图上消失的危险。

                   工农不再一家亲 
    以前，“大红袍”一直是贵州兴义市的主要经济支柱，全市共有柑橘种植面积1.7万亩，年产值1000万元。为此，兴义市早已将马岭镇龙井、光明、平寨等地划定为万亩柑橘基地，经过几年的经营，万亩柑橘园已显出勃勃生机。
    可去年秋天柑橘园已看不到柑橘“大红袍”了。只见水泥厂、瓷砖厂的烟囱交替冒着黑烟、白烟，加上铁厂、硫酸厂等8家重工业企业由东向西一字排开，在柑橘园南部竖起一道屏障，马岭镇一年四季都刮南风，所有的烟气常年吹拂在橘树间，久久不散。当地人都说，就是这烟气把橘子熏掉的。
    1994年，兴义市为快速发展经济，制定了工农业齐头并进的政策，并批准在毗邻马岭镇龙井、光明、平寨的万亩柑橘基地内兴建“马岭工业园区”，至此，腾龙普钙厂、瓷砖厂、铁厂、硫酸厂等相继兴建起来，这些企业不仅在投产前没做“环评”、未办理环境保护审批手续，而且在国家提出2000年所有工业企业都必须实现污染源达标排放的要求后仍超标排放。在瓷砖厂，企业法人代表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有污染治理设施。其设施是用砖垒起的一个方型的烟道，上面用木板盖住，以防止烟气跑出来，还有一个水龙头，每天往里浇水，烧瓷砖的烟气在此停留一下，再排进烟囱。据介绍，浇水是为了降硫。然而，冒出的烟，仍一阵阵飘黑，专家说，这种现象是燃烧不完全造成的。
    兴义市本打算万亩柑橘园区与工业园区共存，工厂与柑橘共生。但事与愿违，1996年“大红袍”开始出现落果、落叶现象，且呈愈演愈烈的趋势。据2000年马岭镇政府调查表明，柑橘落果面积达到了上千亩，产量比污染企业进驻前减少了800万斤，亩产量仅为原来的46.5％。为此，有的污染企业每年拿出一点儿钱赔给农民，以息事宁人。但不争气的是，到2001年，落果面积增加到1500亩，“大红袍”绝收，果农损失越来越重。
    受灾农民付正芬说，自从种了柑橘后，她家的收入年年增加，眼看着奔小康有了希望，可建立工业园区后，落果现象一年比一年严重，这样下去，不要说奔小康，就是粗糠都没得吃了。像付正芬一样，靠柑橘为生的受害农民不得不自动组织找企业、找政府，要个说法，要求补偿损失，关闭污染企业。
    要工业、还是要农业，工农业以前所未有的对立局面摆在了政府面前。

                    利益使天平倾斜
    在未出现2001年大面积落果前，兴义市政府曾经多次组织本地及外埠专家共同为柑橘未熟果先落的现象把脉寻病根。经过农业、林业、环保等部门的共同调查分析得出结论，落果现象与柑橘园中存在的较轻病虫害无关，也不是农户施肥、施药造成的。建议考虑其他因素，包括周围环境是否有污染，空气是否与有毒气体有关等。
    结论未果，落果现象却越来越重，1999年兴义市政府特意组织了龙井污染纠纷调查组，针对企业的生产特点和污染排放及防治设施运行情况，结合农作物的生长状况、田间管理水平、病虫害防治及有关污染物的抗性和受污染后出现的症状进行了分析，认定龙井村农作物，包括柑橘，确系是受企业污染所造成减产的，并划定了污染范围、程度和赔偿金额，并对柑橘损失的程度，分别按绝收、重污染、中污染、轻污染给予补偿。
    处理结果出来后，许多果农还没拿到赔款，2001年，柑橘再次受损，且损失惨重，据统计，直接经济损失最保守地估算也要上千万元，此时果农不仅要赔款，而且强烈要求政府关闭企业，以还果农清洁的环境和蓝天，保证“大红袍”健康生长。
    如此大的损失和果农的要求给政府出了道难题，“大红袍”为兴义的经济建设出了力，但是相比较，工业企业的贡献更大。据马岭镇镇长吴坤云介绍，全镇所辖内共有58个企业，年产值2个亿，而柑橘的年产值只有千万。

                     敢不敢面对污染 
    为解决问题，当地政府出资、出人、出技术在马岭镇搞了一块实验田，以纠正农民的习惯和管理方法来挽救落果现象。果农付正芬也拿出一块地尝试了一下，半年过去了，橘子仍是黑斑点点，未熟先落。　　果农再次找到政府，要求工业企业停产一年，如果还落果，果农认了。政府没答应，还出动公安人员阻止果农“滋事”。
    当记者到兴义市采访时，农业、林业，甚至政府领导都在回避污染两字，市环保局副局长王招祥更是态度鲜明，说：“要说污染是造成落果的原因我坚决不同意。”但在贵州省环境监测中心站的监测报告（国字UL295号：龙井村柑橘园氟化物测试）中写着，挂在树上的叶子含氟量为每公斤211.3毫克，落在地上的橘树叶含氟量每公斤为868.4毫克。
    该市的常务副市长袁学仁解释说，柑橘落果的原因正在调查之中，污染是不是落果的主要原因，目前还没有定论。工业和农业是经济发展的左膀右臂，不能因为工业利润大，而牺牲农业的利益，农业毕竟是基础。
    到底是不是工业污染动摇了农业基础？记者从贵州兴义市赶赴重庆市中国农科院柑橘研究所，专程与参加过调查的研究员张权炳、戴胜根等人探讨落果原因。张说，从当时的情况看，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严重的落果。落果的皮一部分像炭疽病的病斑，有一部分像黑星病的症斑，但是有相当一部分说不出来是什么病。研究员戴生根说，从看到的情况和带回的样品看，炭疽病也好，黑斑病也好，在落果原因中不是主要的，不能说明原因的那部分，应该占落果因素的80％。当得知柑橘园内橙子没有落果现象时，戴肯定地说，那就说明是环境的影响。因为橘子对环境反映敏感，抗自然能力强，对环境适应能力差。如果橘子落果，而橙子没有落果，那就是环境的因素。戴随后搬出一本《中国柑橘大全》，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柑橘对氟化物十分敏感。看到贵州省环境监测中心监测的报告，戴说，应与附近几家企业排含氟烟气有关。
    最后，戴胜根说，我们还没有看到过落果这么严重的现象，如此严重的落果现象如何解释呢？只能从环境污染方面找原因。
    据悉，目前兴义市的400多果农联名将诉讼状交到了地方法院，他们要用法律维护自己的生存、生活环境不受污染侵害的权利，同时自觉承担起保护“大红袍”生存下去的责任。
                              本报记者 屈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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